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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views & Articles


大大大
Oscar Hing-kay HO
at 2:28pm on 14th January 2013


(This article entitled Big Big Big is originally published in Chinese.)

參觀上海三年展,踏足大堂,劈面而來的,是黃永砯的超級大型裝置《千手觀音》。十八公尺高的裝置,驟看氣勢迫人,可以把杜象1914年的著名樽架放大千倍,只有在勞動力便宜的中國,此類藝術鴻圖大計始能如願。之後從不同角度再細看這大作,發覺作品實在無須那麼大,就算縮小十倍或二十倍,都不會影響作品表達的訊息,不過會失去那令人懾服的氣勢。作品典型地使用中國當代藝術的常見策略,借用西方現代藝術經典之作,加上中國元素如個別物件、符號圖像作連結,也作為反諷。重要的,是把它放大,很大很大。

為什麼要那麼大?那是因為中國當代藝術的美學語言,仍強烈地承傳了文化大革命的「紅光亮、高大全」美學。有些創作如王廣義的作品,本意就是要借文革美學語言來作嘲諷。但在更深、廣和普及的層次,套用這種大型宣傳的美學語言,在中國大陸已是深深存在至自然而發的文化表述,當配合西方現代消費市場推廣策略模式時,其效果更可以發揮得淋漓盡。當然,求大求搶眼,在競爭激烈、處處尋求注目、曝光的市場/傳媒主導的當代藝術表演場地,早已是個普遍存在的全球現象,非中國獨有。只是因為中國大陸有這強烈的高調宣傳傳統,直接影響了在這傳統中長大的人,包括藝術工作者,再加上手藝技術高而人工低的勞工多的是,令製作超大型藝術品獨步全球。

西方當代藝術到了抽象表現主義年代,繪畫的面積突然膨脹,這變大趨勢,有一說謂作品是為藝術館而非家居而設,但也與創作者的個人訴求有關,如羅斯科(Rothko)有意製作宏闊的景觀,波洛克(Pollock)製作動感飛躍的自由空間。

巨大,就是有這懾人氣勢,而政治宣傳就是喜歡要懾人。此外,龐大的東西,除能爭取注意力、製造氣勢外,反面的會令觀者自覺渺小、正面的會令人溶入更大、很多時候更具震撼力的虛構處境中,這也正配合政治宣傳中那不問自我或低壓自我,從而溶進另一境界、或臣服於另一權威的動機,而這權威也包括藝術的權威。當然,不是所有大的藝術都有些強硬的威懾動機,例如羅斯科的作品便沒有政治訴求,但希望仍溶解觀者,把他/她們帶進靈修寂靜大無為境界。

阿里士多德認為,藝術品不能太大或太小,以令觀者未能察看其全面架構組織。巨大的作品,正是要令人不能得到全面景象。我們的社會,特別是在影像多至令人眼花撩亂的今天,巨大是常用的搶眼策略,與政治宣傳同出一軌,只是最後用於推銷而非對政黨或政治領袖的崇拜。當文革的美學語言,配合西方那市場、傳媒導向的運作模式,自然得心應手。靠體積巨大而贏取來的氣勢,其弱點在於它不會持續太久。廣而不深,最後還是遮蓋不了淺薄。中國當代藝術,在製作以至推廣的措舉上,有多少「紅光亮、高大全」的語言,看官不妨稍作觀察。當然在1979年中國也曾出現反文革美學的沉實創作,但在面對西方市場所喜好的模式,這種不能配合當代市場推銷宣傳語言的藝術,相對之下顯得承托乏力。

至於香港,我們也沒有這高大全的宣傳傳統,而丸之地,樓價昂貴,藝術工作者找個地方從事一般創作已極困難,製作超級大型作品簡直是奢想。雖然同源於中華文化,畢竟歷史、實際生活空間各有不同,走出來的始終不一樣。

原文刊於《當代藝術新聞》2013年1月號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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